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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司馬中原

其實鬼魂藉由顯靈托夢安慰親人的例子並不少。我的老朋友馮放民，是已故的國大代表、知名散文作家。抗戰期間，他從家鄉江西南昌到了大後方重慶，從事教育和新聞採訪工作。他的父親早故，剩下母親一人獨自留在家鄉。

連年烽火，江西南昌淪陷了。馮先生心裡始終放不下家鄉的老母親，戰火使他們斷了音訊，也不知道母親的生死存亡。抗戰勝利前一年秋天，他做了個怪夢，眼前出現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湮漫草，茅草有半人高，看起來很像是家鄉的荒野。他看到草叢中有條小路，一個佝僂著背脊的老婦人在前面緩緩走著。暮靄沉沉，前方卻杳無人煙，不知她要上哪兒去？馮先生隨即趕上前去，對那老婦人說：「老婆婆，你要上哪兒去？天都要黑了，讓我送您一程吧！」

老婦人轉過頭來，馮先生大吃一驚，原來竟然是他日夜思念的母親。他急忙哭喊：「媽！您跑到這荒天野地做什麼呢？」母親卻淚流滿面，什麼話都不說，只朝天邊指著。他突然間驚醒過來，出了一身冷汗。他有種不祥的預感，母親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。

但想是這樣想，他也並不完全相信。隔年抗戰勝利，他回到江西南昌的老家，到處打聽母親的下落。一位老鄰居告訴他，他母親早已逃難到鄉下去了。他又到鄉下的原籍去打聽，依然沒有消息。他突然想起之前作的那個怪夢，那片荒野，似乎就是城東北接近鄱陽湖一帶。於是他動身前往那個地方，找到了一個小村落，向人探聽母親的去向。村裡一個老人告訴他，他的母親去年秋天生病死了，被人葬在野地裡。

但任憑他接下來怎麼打聽，卻沒有人知道他母親到底葬在什麼地方。他獨自在郊外尋找，只覺得路越走越荒涼，晚風吹得滿野荒草颯颯作響，晚霞映在草地上，眼前景色，愈來愈像他的夢境。但這麼大的地方，要怎麼找一座墳墓呢？雖然後來找到了一片亂葬崗，但除了許多殘破的石碑，以及蔓草叢生的土丘之外，什麼記號和文字都沒有，又怎麼認得出裡面埋的是什麼人呢？ (接下一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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